盲眼醫師蘇建銘 用心看病 - 輔導室 - 高英工商
  輔導室資料

  盲眼醫師蘇建銘 用心看病
盲眼醫師蘇建銘 用心看病
        

盲眼醫師蘇建銘 用心看病

陳慧瑩  2005/12/22 第509期

  一場意外奪走蘇建銘的感官世界,但他不但沒有選擇向黑暗臣服,反而用希望的手杖在心靈深處找到永不匱乏的「太陽能」,成為台灣唯一具有公務員資格的盲醫師。

  一個後天視障者成長團體場合上,主講人蘇醫師戴著墨鏡現身,台下的家屬覺得主辦單位很用心,因為為了營造一種「同理心」,連主講的醫師都願意「配合」戴上墨鏡,感受視障者的不便與尊嚴......,直到蘇醫師開口說:「我是視障者,我真的看不見」,台下靜默,準備聆聽一個「生命中沒有沮喪」的故事。

車禍  告別感官世界

  蘇建銘,十五年前高醫畢業,正要穿上白袍,圓夢心中的快樂城堡時,一場意外奪走他的感官世界,他沒有選擇向黑暗臣服,反而在心靈深處找到永不匱乏的「太陽能」,成為精神科病友的治療兼心理醫師。

  走進台北市立療養院區,傳來盲用電腦記錄患者病情的語音,帶著墨鏡的蘇建銘醫師拄著手杖,俐落的步出診間,沒有印象中醫師的行色匆匆,但言談間,他總能隨著對方的聲音而抬頭、轉向,要不是墨鏡的隔離,很難看出他是視障者。

十五年前,從高雄醫學院醫學系畢業,蘇建銘考取醫師執照及高考資格,那天他騎車經過一條施工中的道路,堆土機倒車時,車上的鋼板竟撞到蘇建銘,衝力之大,他的雙眼當場血流如注,再「睜開」時,兩眼已戴著眼罩,幾個月之後,父親拿一副墨鏡對他說:「你該戴墨鏡了,不要再戴鐵片......」他才驚覺,必須告別二十多年的感官世界。蘇建銘說,這不只代表他永遠看不到風景名勝,而是,生活必須歸零,學習從頭開始。

溫馨  醫病間無距離

  雖然他具有醫師及高考資格,但當有醫院知道他的狀況時,曾以「無故不報到」為由,試圖取消他資格,幾經訴願的波折,有一天,台北市立療養院找他面談,就這樣的進入以精神醫學為主的市療,擔任精神科醫師,並成為台灣唯一具有公務員資格的盲眼醫師。穿上白袍的那刻,蘇建銘激動不已。

  進入市療,蘇建銘首先要面對的是精神病患反應,一旦患者出拳,他如何閃躲?看不見的狀態下如何寫處方箋?結果這個假設性問題非但沒發生,還因此譜出溫馨的醫病關係。

  蘇建銘說,有一次他未穿白袍、帶著手杖走進病房,有病患以為他也是「同一國的」,脫口問:「看不見也能進來住喔?」一名女患者對他說:「你免驚,我會保護你,你要去哪裡啊......」後來才知道,他是一名醫師。而在帶團體課程時,病患總是爭相當他的眼睛,看到蘇建銘流鼻水會遞衛生紙,幫忙開路、拿手杖。蘇建銘說,患者面臨痛苦時,多只想到自己,但看到「比自己還弱視」的「蘇醫師」時,會主動伸手拉他一把,他就會在課堂中以此為例,鼓勵患者試著幫助別人,讓他們體會「蘇醫師的處境都可以,我為何不能?」蘇建銘說,也許是醫生的權威性,加上弱勢的外表重疊在他身上,以致患者願意卸下心防,吐露心事。

聽診  少尷尬多自在

  蘇建銘說,曾有一名幻聽干擾症病人約診,劈頭就對他說:「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看病嗎?因為我自認為得精神病是最痛苦的事,好不容易可以看到更痛苦的人,你為何不自殺啊......」也有人找他看病是因為害怕一般醫師的眼神,看到蘇醫師,很自然的會無所畏懼。也有憂鬱症患者因為害怕催眠治療過程中,面對醫師的神態時會難為情,蘇醫師的柔軟個性及看不見的隔離性,可以讓患者即使放聲大哭,也多了自在、少了尷尬。

  不過,失去感官世界,蘇建銘對聲音、動作卻多了靈敏。他指出,曾有一位心理治療師找他看診,向他抱怨很討厭父親,蘇建銘從對方的聲調及雙手的磨擦聲所透露的訊息中判斷出,患者的潛意識其實很愛父親,只是心結未解。類此問診過程,有人還以為蘇建銘會「特異功能」。

  蘇建銘說,十多年前那場意外,讓他學習用聲音取代眼睛,所以聽覺特別敏銳。他記得有一次和妹妹背對背聊天,他問妹妹:「你為什麼要低著頭看腳趾甲?」一席話讓妹妹嚇了一跳,以為哥哥重見光明,蘇建銘對妹妹說:「其實是你的聲音告訴我的!」而蘇醫師用「聽力」問診,也影響了一名同事,有一位醫師曾學著閉起雙眼,靜靜聆聽患者告白,重視對方的心裡感受,不讓視覺的先入為主而影響判斷,結果得到不一樣的專業啟發。

  而,戴墨鏡、穿白袍走在醫院,也曾被誤認為是「冒牌醫師」。有一次醫院來了一群見習生,他們看到蘇建銘戴墨鏡、穿白袍的穿梭在診間覺得很奇怪,有人好奇的問指導醫師說:「是否有精神病患冒充醫師?......」

勇敢  樂觀看待無常

  多年來,蘇建銘對於視障這回事,已從當初的無法置信、無奈接受、和平共處,到深掘出新的生命力,以積極的態度面對。他說,當感官決定一切的時候,很多事情是沒有想像空間的,他打趣的舉例說,有些小說寫得非常精采,拍成電影後卻叫人失望,不是嗎?尤其在一次參與臨終關懷時,感受到生命的無常。

  他指出,有一次和二位志工去關懷一名癌症末期病人,這位病人由姐姐照顧,結果姐姐跟著罹患癌症,不可思議的是,與他參與臨終關懷的其中一名志工竟然也罹患癌症,且不久後辭世,那位姐姐因病情嚴重,變成由妹妹照顧,讓他感嘆生命的無常,進而對生命更為珍惜,這樣想之後,視障又如何?這樣想之後,他增加了生命的包容度。

  如今,他除了看診,星期假日還會參加志工團體、讀經班,涉獵宗教、哲學書籍,問他「樂觀」是否來自天性?蘇醫師說,從小,他就喜歡正向思考,那場意外確實一度打敗他的樂觀天性,不過,在挫折的衝力排山倒海出現時,他根本沒有投降的餘地,只能一次次反挫,也許這樣累積了他對挫折的免疫力。

 

他喜歡對患者說,只要你願意,也可以和我一樣擁有希望的手杖。